【本文选自《老法医手记：谜案寻踪》，作者：周文镛，有删减，图片来自网络，如有侵权，请联系删除】

拂晓，鸡鸭在笼里乱轰乱叫闹个不休，惊醒了单守明两口子。单妻就喊女儿晓梅起床把鸡鸭给放了，连喊两声也没听见晓梅应声，这时单父说：“昨天晚上她去看电影，是不是回来晚了，就让她大睡一会儿吧！”

单妻起床开门时，发现大门未插（昨晚大门预留未插，等晓梅回来插门），预感到晓梅昨晚未回家。她来到晓梅的房间，推开房门一看，床是空着的。当时她还以为女儿是看完电影后就住在三组姑妈家，过去也曾有过这种情况，所以也没再多想。

早饭过后，单守明准备开炉打铁，一等、两等不见晓梅回家，就要晓梅她妈去三组妹夫家喊她回来。两里路，不一会儿就到了，妹妹说：“昨晚这里放电影，没有见晓梅来我家。”晓梅她妈一听说晓梅没有来，傻眼了，不知怎么办，急得眼泪刷的一下子就流出来。

28日一上午，单守明两口子到处打听、找人。

28日下午2点，三组村民贺某去自家地里看黄豆，发现地边黄豆秧被踩，地沟附近有一具女尸，定眼一看，认出是二组单铁匠的女儿，就连忙回村告诉了组长和死者的姑妈。

县公安局接到两山派出所的报告，当天下午6时，张局长率领侦技人员来到现场。由于天空乌云密布，大有暴风雨即将来临之势，张局长担心证据被毁，便指令技术人员抓紧勘查现场，检验尸体；同时，由张队长带领侦查人员进行现场访问，找死者父母了解情况。

现场

现场位于东西走向镇际公路以北与北向乡政府大路以东的T形交通线的东北夹角地带。尸体位于已经成熟的黄豆地，距镇际公路140米，距三组及其紧邻的大路以东14米。第一现场黄豆秧因踩踏、挣扎而倒伏，面积为1.5米×2米，距此处以东1米接近地沟处为尸体现场。

女尸头北足南仰卧于地，两上肢弯曲上举至头顶部，上穿的确良花色衬衫，其衣向乳房上翻卷，露出白布胸罩和胸腹，两腿叉开，下穿紫红色长裤和松紧裤头，两条裤腿挎至踝关节，裸露阴部和双腿，衣服上沾染很多叶绿素。右大腿外侧地面上遗有凹陷性左手掌纹一枚。同日上午，村民马某在大路东侧菜园地边发现靠背木椅一把（距尸体10米远），经辨认是死者家的。

尸检

死者单晓梅，身高165厘米，发育尚佳。尸斑呈暗紫红色，已固定于腰背臀部，面部呈淡青紫色，左眼眶淤血，口唇紫绀并有擦挫伤，左下颌皮肤广泛性红肿伴两处类椭圆形出血斑，前颈皮肤红肿，喉结上、下分别见两处擦挫伤和出血斑，左侧见一月牙痕迹，右颈部见一条形擦伤。左腋中线第六肋间有两处皮下出血斑。处女膜破裂出血，阴道内插入青色芝麻秆一根，全长70厘米，其中插入阴道内为10厘米。十指指甲青紫，甲缝内嵌有黄泥土。左大腿前内侧皮肤青紫。

根据现场勘验和尸检结果，认定死者生前曾被他人徒手扼压颈部，导致机械性窒息死亡；阴部裸露、处女膜破裂出血，表明死者生前曾遭强暴，判断为强奸杀人。

研究

据死者的父亲单守明介绍，死者晓梅，小学毕业后，就不愿意再上学，甘当他的助手，帮他打铁。8月27日晚上，本村三组放电影，打罢铁后她晚饭也没有吃，只洗了个澡，见天已迎黑，便搬了一把靠背椅，拿了一把蒲扇，独自一人走了。一夜未归，当晚也没有去她姑妈家，第二天方知失踪，直到下午才知道她死在三组黄豆地里。

据当地群众反映，单守明继承父业，以铁工手艺为主，为人厚道，手艺过硬，价格公道，人缘也好，虽在农村开业，但方圆几十里地的农民都慕名前来他家购买农具、家具之类。晓梅虽然只有15岁，但比同龄人高一头，且青春靓丽，性格开朗，但不轻浮。

她辍学后在家，因是长女，身体结实健壮，很懂事，也很乐意帮助父亲抡大锤。两年下来，与父亲配合得很默契。父亲的小锤指向哪里，她那大锤就紧跟到哪里。有时她高兴了，还自哼着童谣，什么“张打铁、李打铁，打把刀儿送姐姐，姐姐要留我过夜……”所以有人就戏称她为“女铁匠”，故而在当地小有名气。

她每当听到有人叫自己“女铁匠”这个绰号时，并不反感，认为来喊的人并不是外人，把头一低，一笑了之。若有小青年们喊她或比她小一点的人喊她这个绰号时，那可不客气，她会向来人反击一句“烂舌头的”，但也不恼怒、不多骂人。

死者及其全家为人忠厚老实，与人没有结怨，报复杀人可能性极小。死者才满15岁，与外村人接触甚少，又未提及亲事，排除因恋爱纠纷被杀的可能性。当晚死者离家除带一把椅子和一把蒲扇之外，随身没有钱财，也无佩饰品，所以谋财害命亦应排除。

现场零乱，有搏斗、挣扎的痕迹，死者又被强暴，从现场位置和周围环境分析，现场距影场还有200米，距公路140米，距乡大路仅14米，路的两侧都是水稻和其他低矮的农作物，没有什么障碍物和隐身之地，当时天色刚刚暗下来，路上来往人员络绎不绝，守候作案的可能性也小。从初步访问中了解到，影场未见死者其人，木椅也在现场附近，排除死者从影场被骗出而被害的可能性。

据以上分析，那就应考虑路线，也就是死者离开公路走向大路的途中追上某男子，或某男子从后面追上死者，或有从影场方向返回公路的男子，总之是熟悉、认识死者的人。

据影场放映员金某反映，放映时间是晚上8点40分。侦查实验表明，从死者家到影场，高速行走10分钟时间就可到达，由此判定，作案时间应该是8点10分至8点40分之间。另根据现场痕迹判断，系一人作案可能性很大，但也不排除两人作案。

排査

华岗村有七个自然村（屋场），划分为五个小组，三组位置居中，是村委会所在地，也是影场所在地。镇际公路以南，分别是一组和二组，这两个小组若要去影场，T形路口是必经之地，所以开展侦查，应以这两个组为主，但还是侧重二组。

（1）查清当晚去影场的所有人员的行走路线和时间，不分男女老幼；

（2）访问路过现场，或曾在交叉路口、现场附近的逗留人员；

（3）对在影场所有人员定时、定位，并让离开人员互证；

（4）排查全村，特别是有流氓劣迹行为的人；

（5）排查面部、手上有损伤的人。

那天就在现场勘验结束后瞬间，雷雨交加，以后的连续两天里，中小雨仍不间断。本案发生于1984年，改革开放还处于初期阶段，农村联产承包责任制已给农民带来了实实在在的利益。但村镇交通还没有大的改观，乡镇公路一般都是沙石路面，村与村的道路仍是泥土路，这里是黄土岗地，土质坚硬，若逢雨天，黏性很强，举步艰难，有人对当地土质的形容是“晴天一把刀，遇雨一团糟”。

这里群众对人亲切，所以外地人又形容这里是“人亲，泥也亲”。外地人来这里办事，早上起来看天（气象），若是阴天，赶紧离开，因班车随时会遇阻，出入困难，骑自行车还得准备一个竹棍戳雨板下的泥巴，所以有人形容这里是“两山夹一谷，好进不好出”。看来，一点也不过分！

尽管雨天给侦查人员走村串户带来诸多的不便，但有利条件是村民一般都待在家里，或在附近田间作业，找人谈话方便。所以侦查人员抓紧时机，夜以继日调查访问，对群众提供的线索抓紧落实。

有人提供线索说，一组有个年轻男子，辍学后在家，很少干农活，家里奈何不了他。这里离集镇较近，他常和一些混混们在街上游荡。放电影那天晚上，影场里没有人见到他，后发现他脸上有一条疑似抓伤的痕迹。此人被列入调查对象，当他得知侦查人员正在调查自己时，他就离家躲避。后在接受审查时，也许是因为胆小，他突然交代单晓梅的死是他干的。

侦查员多次提问，他却说不清现场发生的情况，尸体上出现的痕迹物证，也说不清楚。后在实事求是原则的教育下，对于他面部的伤痕，在追问中，他陈述：“那天我并不晓得村里放电影，白天在集镇上和几个同学一起玩，下午到亲戚家玩，他家有一个一岁多的小男孩，我抱他玩时，他不让我抱，反被他的小手抓到我脸上。晚饭后回家听说村里放电影，我估计就是赶去也许也放完了，所以就睡了。”经多方查证后，解除对此人的审查。以后又发现几个线索，也都一一否定。侦查一度陷入困局。

转机

在研究会上，张局长在总结前段工作之后，提出缩小范围，立足二组为重点，从小组到影场的路线上，通过人员互证，从中去发现嫌疑人。

二组单全秀反映：

“27日的晚饭前，天刚黑，我去死者家附近机井上挑第二担水，当一桶水刚压满时，见我邻居单保军来到井上，问我晚上是否有电影后，就走了。当我担水回家时，在我房后的小路上碰见他说去看电影，走在单保军前面的是本组的学生陈大明、单保俊、单成波等人。”

据二组妇女陈秀月、单秀英、陈美月和学生陈明生等人证实，距单成波5米远处，发现单保军跟在后面去看电影。当走向镇际公路时，单成波、陈明生等人跑到陈秀月等几个妇女前边去了，这时陈明生发现，当他走到T字路口，准备走向三组大路拐弯处时，遇见五组单全明拉着一头牛由西往东走。

单全明说：“晚上8点多钟，给死者家送还借的耕牛，走在T字路口附近有五六个学生，最后一个个头高一点的是个男的。我拐向电影场方向的大路上，在路口向西走了十几米远，见晓梅扛着椅子，快步向影场方向走去，我向她打了个招呼，还以为她快步走是追前面的几个小娃子（学生）呢。”

据单成波、陈明生、单保俊三人说，单保成骑自行车从路口向影场方向赶，当从他们背后骑来时，他们三个人就扶在他车的货架上一直跑，到了影场后，电影尚未开始。陈明生还帮放映员金某绑杆子，经核实，绑杆子的时间是8点15分。根据调查和定点互证，二组前来看电影的人员，除死者晓梅和单保军外，都是电影尚未放映前来到影场的。

据三组村民单安庆等人证实，单保军到影场时，满头大汗。这时电影已放了一半，是9点多了，来后只见他用手扯住衣角不停地向脸上扇风，还说“好热啊，我是一路跑来的”，又说“好渴呀，我要喝水”，拉着单安庆领他找水喝。单安庆无奈，就领他到三组单守道家喝了一碗凉水。

根据以上调查，并经反复研究核实，单保军有半小时的时间，而且行为反常，据死者的父母说，单晓梅常到他家与他姐姐玩。单保军平时也很放荡，当晚也在单晓梅前面行走。因此，单保军是最接近死者的人。现场掌纹鉴定与其左手掌纹特征相符，于是经局领导研究决定，对单保军实行传讯，连夜审查。

审査

别小看这个年仅17岁的嫌疑人单保军，找他谈话时，还反问侦查人员：“晓梅这个案子不是已经破了吗？”他还跷起二郎腿，叼着烟，东张西望，满不在乎似的。当张队长严肃地向他交代政策，晓以利害，打消其侥幸心理，追问他离开二组到影场这个空间及时间时，他傻眼了，接着又强装糊涂地说些谎话。当问到电影的前半场是什么内容、画面他也答不上来时，张队长指明坦白从宽的政策，最后在证据面前，单保军对强奸杀害单晓梅一事供认不讳。

犯罪嫌疑人单保军交代：“8月27日晚上，天还是麻麻黑时，我到三组去看电影，走到我们小组原加工房的田埂上，碰到单全秀挑水回家，我的前面有单成波、陈大明、单保俊、陈秀月、陈美月、单秀英等六七人，当我步行至（镇际）公路上后，单成波等人加快了脚步，跑到我的前面。我一个人在后面走，走到T字路口拐弯处，见单晓梅扛着一把椅子超过了我两步，她边走边对我说：是单保军吧？我说：是我。

这时我看路上前后无人，因晓梅长得很漂亮，我想强奸她，一开始，我用话语调戏她，说：你怎么才来？她回答说：我爹叫我打完铁再来。我又说：是你爹给你说老婆子（方言，指对象），不叫你来吧！“

晓梅生气地说：你每次见到我说给我找老婆子，我妈就怀疑我有老婆子了。

这时我动了心，前面就是稻谷田，我想到这里，心里实在是控制不住，想引诱她。我上前就拉她椅子，她就向前（影场方向）跑，她这一跑，我就把她椅子扯掉了。

她还说：你还是我哥哥，太不正经。我又撵上去，一只手拽住她的颈脖子，一只手摸住她的胸部，这时她又喊了一声，不等她再喊出来，我就把她推到路边一块黄豆地里，推走四五步远，黄豆藤把我绊倒了，她也趴下了，我就爬到她身上。我左手把她颈脖子往黄豆地里按，右腿跪在她的左腿上，这时她不断地挣扎、滚动，也可能我左手用力过大，不一会儿她就不动了，也不见出气。

这时我起身，拉着她的手，拖到黄豆地与棉花地（之间的）地沟里，把她翻过来脸朝天，然后将她的上身衣服掀起盖住她的脸，又把她长裤、短裤挎到脚脖处，然后我就……由于紧张，没有射精，我爬起来后，穿好衣服。这时想到她噘（指骂的意思）过我，今天泄泄气，就扯断旁边长在地里的一根芝麻秆，插进了她的阴道。走时在路边拿了她丢的椅子和一把蒲扇去看电影，走了几步，我把椅子扔在一块菜园里，又走了十多米，把蒲扇塞进了路东的一个藕塘里（扇柄露出水面），然后到电影场看电影。这时电影已经放映，在影场碰见三组的单安庆，我说热得很，口渴，他把我领到单守道家喝了一碗凉水，回影场后……”

证据

至此，历时十天的艰苦、细致的工作，终于侦破此案。其定案依据是：

（一）犯罪嫌疑人单保军供认的事实，与现场勘查和法医检验的结果相符，其中阴道涂片镜检结果呈阴性。

（二）有充分的作案时间（30分钟）。

（三）现场非常保密的情节，如死者阴道内插着芝麻秆，单保军能如实交代。

（四）单交代后，从路边藕塘里取出死者生前使用的、上面署名“单晓梅”三字的蒲扇一把。

（五）现场提取的掌纹与单保军左手掌纹相同。

结案

综上所述，犯罪嫌疑人单保军，17岁，于8月27日晚趁去影场途中，拦路强奸同族少女单晓梅，该女不从，就把其活活扼死，然后奸尸，奸尸后又在其阴道内插入芝麻。手段毒辣，情节严重，民愤极大。经侦查，事实清楚，证据确凿，鉴于上述犯罪事实，按诉讼程序上报，依照国法对单保军加以惩处。